一年一度的高考又要来了。
第一次知道“高考”这个词我还是孩子。那时我有个堂姐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,但她运气好,不象另几位更年长的亲戚去内蒙或黑龙江,她在本省的一个县里插队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。有一天她忽然回家了,说要复习准备“高考”。那时我刚上小学,有期中考期末考,还不明白高考怎么考,但能感觉出那是件大事。
大人们忽然爱学习了。看见有小孩儿身边走过就叫过来:“出道题考考你,一块豆腐切三刀,怎么切出八块?”小孩儿答对了就表扬:“还行,脑袋瓜挺灵,将来能考上。”答不上来就摇头:”不行啊小子,再不好好学将来考不上。“
恢复高考是当时全中国的一件大事,一台巨大无比的机器就此开动。每座中小学校,每个教师,每个学生,每个家庭,还有各路找机会发财的商人都投身其中。为使其隆隆运转,或做为原料,或做为零件。重点学校、实验班,早年科大少年班里的神童,如今还有衡水中学、各种民营教育机构,连同孔庙里的香火越烧越旺,高考大业经久不衰。有人形容高考为“千军万马过独木桥”,我觉得那是对早年间的高考而言,我堂姐那时的高考才叫”过独木桥“。一九七七年全国录取率仅为百分之五,而二零一五年已高达百分之七十四,“独木桥”变成“大马路”了。不过要上知名大学还是有难度。
高考不同于能力水平测试。啥是”能力水平测试“?像孩子学钢琴考级,大人考驾照,行就过,不行回去继续练。高考是”选拔性“测试。那就是说无论来两个天才还是两傻子,都得想办法区分出哪个更聪明,或哪个更傻。
四十年来能像高考一样保持下来的还有“春晚”。相比之下,”春晚“可不怎么争气,观众越来越少。高考的生命力比”春晚“强大不奇怪,因为高考继承了科举的传统,有着强大的”基因“。中学课文里和科举有关的读书人大概有两位,范贱和孔乙己。我还想起一位,明朝大才子徐渭,文学家、书画家、戏曲家、军事家。如此大才,考了九次都没有考上功名,搞得他彻底精神崩溃。
以前科举考”八股文“,老师也没给我讲清楚”八股文“具体是何物。后来听梁文道说写”八股文“要求很高,想写好难度极大。可见那要求高智商,非一般人能及。清华大学的招生主任也诚恳地告诉大家:能考入清华的学生智商一般不低。通过高考发现那些智商高的青年人,再进一步培养,日后把他们送到国家重要的岗位上。“学而优则仕”,也就是说国家应该让聪明人来治理。
谁都能看出这里有个大风险,学习好未必品行好。虽然高考里有“政治”一科,但“政治”考分高也不代表“政治过硬”。请雷锋同志答政治试卷分数不见得高。贪婪者若擅长答政治考题结果岂不可怕,“汉东大学”出来的人物就“鱼龙混杂”,“不怕流氓,就怕流氓有文化”。
我一直想找有没有哪位专家学者,专门追踪研究高考对中国人命运有多大影响这样的课题,可惜没找到,只好自己做些猜想。如果希望将来自己是莫言,不一定要上大学。如果希望将来自己是屠呦呦,一定要上大学,还得争当学霸。商业巨子之中有的上过大学,有的没上过,相关度不好说。互联网精英里倒主要是学霸及退学的学霸,马云除外。不过这些是表象,还有一些重要的不确定。考分高不一定是学习好,学习好不一定能挣大钱,能挣到大钱不一定人生幸福。少年,如此玄妙的人生你准备好面对了吗?如果也像徐渭那么渴望上大学,就必须要多些隐忍,“心中有大志,何妨低低头”。
有一回我和小跑去看望一位长辈,长辈很关心小朋友的学习,说:出道题考考你,一块豆腐切三刀,怎么切出八块?小跑眨眨眼睛,一笑,然后跑掉了。回家后我想和他谈谈礼貌问题,但小跑说:那是因为我没办法和“老年痴呆”交谈。